Say goodbye and hit the road

  丁耳  

【长得俊】温柔降落(五)完结

(一)(二)(三)(四)

(五)

凌晨四点钟,尤长靖被叫到医院的时候,林彦俊正在等待手术。

“是这样的,因为猛烈的撞击造成的一系列出血症状,患者现在需要抢救,家属请办理一下住院和手术的相关手续。”尤长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他听到“撞击”和“急救”的时候,还反应了几秒。

等到办手续的时候,他才发现,以他的身份没办法给林彦俊办手续,只好半夜又叫来了林彦俊的父母。

他设想过,会有这么一天,尤长靖早就想到过,从和林彦俊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,他就仿佛在提心吊胆和甜蜜的交错里,倒计时等着这一天。刀山火海还是来了,尤长靖坐在手术室外面,紧张地双手合十,闭着眼睛,默默祈祷。

他并不太虔诚,这一刻开始才后悔没有更早地成为神或者佛祖的信徒。他只能在心里,许下诺言,和任何一个愿意听到他、满足他愿望的神仙交换他有的一切。

让林彦俊安全地活下来,好不好?

如果不能呢?万一不能呢?有个声音问他,尤长靖摇摇头,又甩不开这样的想法。他双手颤抖,他还是太天真。以前以为,这样的结果之后,大不了自己陪他走就是了,但真的到了这样的关头尤长靖才发现,什么陪他一起的念头,是不存在的,是不可以存在的。林彦俊只能活着,必须活着,用谁的命交换都不能改变这一点。

哪怕他宁可用自己去换。

 

手术过程多痛苦,对家属来说是慢性,不断的折磨。

等待一个小时后,护士出来和他们交待情况,“现在出现意外风险,需要你们补签一份同意书。”详细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,护士递上一份同意书。在必须签下来的赌注前,他们不能放弃。

第二个小时到第四个小时,都是等待,无声的等待。尤长靖想要去安抚家长的情绪,但他连镇静地说话都做不到。他们在走廊里,在无尽的沉默里,继续等待着。

到了第五个小时,林妈妈撑不住了,她眼泪大颗大颗掉落,和林爸爸拥抱着哭泣。尤长靖看不下去了,他如果再多看一秒,他估计会当场崩溃。站起身来,他轻轻踱步,告诉自己,一切都会好的,林彦俊会好的。

约好的未来还没有来,灾难怎么可以先到达呢?

 

警局的局长来了,第一个见的人是尤长靖。

“小林在这一次的任务里,表现非常英勇,真的很优秀。”先是夸奖一番,又表达了对他受伤的遗憾,承诺了一些在尤长靖听来不算任何“补偿”的补偿,局长又去见了林家父母。尤长靖不想让他去,但这是流程,林彦俊有两组家属,一组是他,一组是林家父母,两组都要见,这不能免。

在尤长靖和林彦俊结婚之前,他们不能算是一组家属。

尤长靖听不得林家父母的痛哭,也应付不来这种官腔的内容,他退后几步,到了偏僻的走廊里,背后有人追他的脚步。

“尤老师,”这人叫住他,尤长靖回头,看见一张年轻的脸,“我是林队的搭档,”那人伸出了手,眼眶红红的,“我姓陈,陈立农,你叫我小陈,农农都可以。”尤长靖握住他的手,感受得到他比局长真实得多的担忧和悲伤。“林队……之前,”说不出“遇险”“受伤”之类的词,陈立农选择咬着牙省略,“让我务必,把这个交给你。”一把银白色的钥匙,尤长靖接过来,不明就里。“他说,他用你的名字买了一套房子,”有点哽咽,陈立农清了清嗓子,“不管他醒不醒得过来,这房子,都做你的婚房。”

林彦俊要说的,其实重点在于:如果我不醒来,你再找一个,不要委屈自己。

“神经病。”尤长靖笑骂,钥匙捏在掌心里,齿纹压得他好痛,“这个林彦俊,当我是什么?”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,尤长靖仰着头咬牙坚持,不让眼泪落下太多,“我又没说要和他结婚。”而在尤长靖心里,林彦俊要说的“如果”是不可能的,林彦俊一定会醒过来。

忍不住的,这所有的眼泪,忍不住的。

 

林彦俊在一片黑暗里,无力地飘着。他飘了好久,很累了。这世界没有重力,也没有方向,他想停歇,都不知道在哪里落脚。

他仿佛飘了一生那么久。

其实他也确实飘了一生,不是吗?

林彦俊在孤独的人生里,一直都努力扮演着保护者的形象,或许,他想,或许这是身体在告诉自己,要休息了吧?林彦俊觉得“休息”这个词真是惬意,它懒散地诱惑着林彦俊飘向一个香甜的梦境。

就休息一下,他想,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下。

“不行,”那边突然有声音,林彦俊飘着飘着,这声音好熟悉,“我不能走,他还没醒。”这是谁啊?真的好熟悉。

“尤老师,你这样撑不住的,这样林队也会担心你的。”林队?谁啊?我吗?林彦俊想着,在半空驻足,他从前从未驻足,这一生漂泊着,他只在这里停了一下。

“没关系,”这人怎么这么倔啊?林彦俊有点气,“我在这里等他,”为什么好像在哭啊?林彦俊胸口一痛,痛感让他仿佛突然看到了光。“我说好要等他的。”不要哭了,真的好痛。

“尤老师……”尤老师?光线好强啊,林彦俊有些好奇,那是哪里?这世界里突然有了方向,林彦俊向那光线出现的地方飘过去。

这世界好累啊,他飘着的时候,有一点后悔,回到那里,林彦俊又要做一个保护者,没有人管他怕不怕,也没有人在意他到底累不累。

“林彦俊只有我,”这人是在说我吗?林彦俊努力看那束光,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一个影子,“他保护世界,我保护他。”

是尤长靖。

林彦俊突然想起来,是尤长靖。

只有尤长靖,会讲这样的话。

林彦俊不再犹豫,他向着光而去,他必须要去。尤长靖在等他,尤长靖一直在等他。

不会累吗?会,很累,这世界让他好累。

但是因为这个人,值得。

“嗨,”林彦俊醒过来,沙哑的声音和尤长靖打招呼,他睁开眼睛,笑着看尤长靖哭花了的脸,“吃了吗?”

 

缝合伤口,等伤口愈合,再拆线,然后复健。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年,林彦俊才终于可以归班,要问最感谢谁,自然是尤长靖。尤长靖是他的贴身护工,是专属心理治疗师,是特聘营养师,是私厨,偶尔也是他的拐杖。林彦俊在刀山火海里滚了一圈,尤长靖甘心给他做肉垫,陪他在这里面滚一圈。

人人都讲,是时候要准备好事了,林彦俊却望而生却。

他们数一数,在一起一年了,经历了生死考验,也过了家庭的难关,而到了这个时候林彦俊却突然害怕起来,真的要去结婚吗?他可以吗?如果没有这半年前的遭遇,林彦俊应该是自信满满,但因为走过这一遭,他害怕让尤长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极端恐惧。

他听见过,尤长靖在噩梦里喊的东西,他大滴掉落在枕头上的,每一滴因为担忧林彦俊生死而落下的眼泪,都是穿在林彦俊心弦上的珍珠。那么重,那么名贵。

所以,林彦俊觉得,尤长靖带了好大的彩礼,林彦俊还不起。

要不要求婚呢?私心里是想的,林彦俊恨不得每一秒都可以和尤长靖在一起,像风追逐云朵,亦步亦趋。但他又怕,这自私的决定,会毁了尤长靖的一生。林彦俊早就做好了为社会捐躯的准备,他从成为警察的那一刻起,就明白生命不再属于自己,他属于这个世界。

但是尤长靖没有必要承担这个,林彦俊觉得痛苦,尤长靖的爱应该被更多的爱回馈,他不应该因为爱,就被捆绑在这样不公平的赌局里。

所以在这个清晨,尤长靖起床之后敲鸡蛋做饭的时候,林彦俊在天人交战。

是求婚,还是分手?

“林彦俊,”尤长靖搅鸡蛋,看起来心不在焉,“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了,”他说,林彦俊点了点头,“这一年里发生好多事情。”鸡蛋液滑在炒锅里,哗啦啦化成金黄色的一整张。“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。”林彦俊在等来自尤长靖的审判,他要说什么?脸色这么严肃,是要分手吗?

不行,林彦俊这一刻才意识到,什么分手,为他好,都是在鬼扯,他做不到。

“你要和我结婚吗?”林彦俊毫无预兆地说出口来,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和尤长靖的话根本上下文不接。

“好啊。”尤长靖炒着鸡蛋,轻松地回答他,“我也要问你这个诶。”他甚至没有多看林彦俊一眼,这感觉像讨论菜单一样家常,“我们有默契诶。”放一点盐,尤长靖翻炒几下,那鸡蛋正好出锅。“我上次去医院,就觉得不行,我们要结婚,不是正式的家属身份,我连同意书都没办法签,这太可怕了啊。”鸡蛋摆盘,尤长靖回身去刷锅,“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,我都不能帮你决定要不要手术。”三两下刷好锅,尤长靖终于看向林彦俊的眼睛,只一瞬间,看似平静的尤长靖就红了眼眶。

这个人啊……林彦俊感叹,心底柔软,又激动,不知道该怎么做,只能慢慢走过去,伸手要抱尤长靖的时候,林彦俊手也不知道怎么摆了。

“我们结婚吧。”尤长靖声音哽咽着,“真的,结婚吧,我就可以站在你身边,保护你。”他揽住林彦俊的腰,林彦俊这一刻五味杂陈,心口堵着酸痛的感受。“我来保护你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林彦俊终于找到了语言的能力,回应他,喉咙滚上来的热切的感动,找不到出口,要从眼眶落下来了。“我们结婚吧,请你和我,结婚吧。”

 

尤长靖求婚的时候其实很紧张,他紧张得不敢去看林彦俊的眼睛。他怕林彦俊不同意。其实林彦俊想什么,他大概猜得到,那些顾虑,他也有过,一年的感情像过了一辈子,他难道没有犹豫过吗?

有啊,当然有。

每一个揪心的瞬间,每一个难耐的时刻,尤长靖都想过放弃。放弃太简单了,松开手,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,林彦俊也不会怪他。

但是不行,就是做不到。

放弃林彦俊,太难了。

尤长靖决定了,在林彦俊胡思乱想放弃他之前,他要走出去这一步,他要抓住林彦俊,他不能允许林彦俊一个人,再跌进刀山火海里。

“你记得吗?”尤长靖哭着哭着笑起来,“你之前说,你买的房子要给我做婚房的。”林彦俊点了点头,尤长靖却摇头,“我不要那个,我们卖了那个把这个房子买下来吧。”这是尤长靖和林彦俊生活开始的地方,那么未来也没有别处,未来就是这里。

“好。”林彦俊是去语言能力了吧?除了这个字还会说别的吗?尤长靖在心里笑他。

“林队长,”尤长靖抬头,轻轻亲吻林彦俊的耳廓,像半年前林彦俊做的那样,“欢迎回家。”

 

在人生的刀山火海里,让爱包裹你,温柔降落。

 

致所有在刀山火海里降落的人们,谢谢你们,我才有我的安稳人生。所以我希望,每一个人,都可以被爱包裹着温柔降落。 后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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