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.

林彦俊这个账目亏空，一查就是接近半个月，期间工作的强度一点不减，程多多把账目的信息做了清理，数据交给自己擅长分析账目的朋友，等对方的消息。期间，程多多彻底地领会了一下“非礼勿视”，“非礼勿听”的奥义。

尤长靖和林彦俊和好之后，就变得很黏，程多多还没见过这么喜欢黏在一起的情侣，现如今她就站在林彦俊在上海住宅的客厅里，等林彦俊出门，程多多站在原地看脚尖，李子文站在她身边看风景，而厨房里的两个人半掩着门还在小声聊天。

“外面有人诶，她们在等我们，”尤长靖小声抗议，但听起来也不是非常坚决，“等下我们都迟到。”尤长靖声音呜咽了一下，程多多听到了亲吻的声音，在安静的房间里，这声音实在是有些明显，程多多无法，转而找李子文聊天。
      “都九月中了，也不见气温降下来，”程多多感叹，“你们生日的惊喜准备得怎么样了？”

“基本上都弄好了，”李子文显然也很庆幸能从这场尴尬中被拯救出来，“剪辑也差不多了，现在就把他骗到地点，我们就大功告成了。”李子文兴冲冲地跟程多多小声介绍他们的生日惊喜计划，每个细节都讲了一遍之后，林彦俊总算是从厨房里出来了，身后跟着尤长靖。

“准备好了我们就走了。”林彦俊表情平静，唇角留着可疑的红色痕迹，尤长靖在他身后整理头发，耳朵红红的。

“好的老板，”程多多擅长装傻，和尤长靖大方问好，“尤老师早上好。”

尤长靖和程多多点头示意，然后走到李子文身边，轻声和她讲工作安排，程多多跟着林彦俊出门，出门前林彦俊回头看了一眼尤长靖，再转回头的时候嘴角含着笑意。程多多感叹爱情和婚姻真是件奇妙的事情，有些跌宕起伏只有当事人知道怎么消解，旁观者看，总是一脸迷惑。

到了九月中旬，尤长靖过生日的当天，林彦俊这笔账的亏空总算是有了结论。彼时尤长靖还不知道这个大进展，被周围的工作人员簇拥着切蛋糕，尤长靖怕胖，切蛋糕都只敢给自己切一小块，只吃一口，他一点一点抿着吃完，尽可能地享受这块蛋糕在口中的质感，他享受到一半，时钟敲过十二点，尤长靖笑着拿起手机，躲到角落里给林彦俊打电话。

电话响了四声之后，林彦俊接起来，他周围很安静，似乎是在家。

“到九月二十号了哦，我又比你大一岁了哦。”尤长靖笑着用手指点面前的玻璃门，无意识地用小动作掩饰快乐的情绪。

“那恭喜你又长大一岁哦，”林彦俊声音有点闷，“今天生日有好好过吗？”林彦俊语气温柔，但兴致不算太高的样子。

“很热闹，大家在帮我庆生，你给我的那个惊喜，我也看到了。”尤长靖小声说，“虽然不能公开给大家看，但我有看到。”尤长靖笑着，回头看了一下热闹的人群，又转回来角落，“我也很爱你呀。”说完，尤长靖自己有点不好意思，手指互相捻了捻。

“看到就好，”林彦俊低声笑了，“我也爱你。”林彦俊说话声音过于低沉，尤长靖怀疑他身边可能有别人在场，“你不要回去和大家庆祝吗？你这样一直在外面没关系吗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？”尤长靖更加可以确定林彦俊身边有外人在场，“我刚刚偷偷跑出来的，他们都不知道，我现在要回去了，”尤长靖不追问身边是谁，林彦俊等下结束了自然会和他讲，“那我现在回去，我结束了告诉你，我们见面？”

“恩， 好，”林彦俊轻声说：“我等你电话。”

尤长靖所认为的兴致不高的林彦俊，已经比程多多看到的林彦俊和善太多了，程多多僵在座位上，还在试图去适应刚刚那个发飙的林彦俊。说实在的，林彦俊虽然长得凶一些，却鲜少真的发脾气，于是今天的林彦俊就格外陌生。在接到尤长靖的电话之前，林彦俊刚拿到程多多查出来的证据，当机立断地把郑乐乐叫来。林彦俊发飙，并不会破口大骂，他情绪非常稳定冷静，态度和神色却让人害怕，说出口的话也句句见血，程多多在一旁听，都要被削掉一层皮肉。

林彦俊挂了电话，温柔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，他转回身来，看着面前坐着的两个人，手机放在桌上扣着，扫视一圈，冷冷地问：“所以你是知情的？”

郑乐乐慢慢地点头，说：“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。”

“阴阳合同哦，”林彦俊拿着眼前的几份合同看，嗤笑一声，把它们放在桌上，“还真是聪明，我长见识了。” 

“现在我已经在和她交涉，把钱款还回来了，”郑乐乐看起来很为难，“老板，是我的问题。”

“和你本来其实是没关系的，”林彦俊严肃起来，倒也不用怒吼，就自带一种让人不敢喘息的气场，程多多听着林彦俊的话，感觉浑身绷紧，她很难想象郑乐乐现在得是什么心情，“但你知道这个情况还不告诉我，那从你决定不跟我说的这一刻起，这件事就也有你的责任了。”林彦俊看了一会眼前的东西，摆手扫了一下，“证据交一下，委托律师提诉吧。”林彦俊看向程多多，程多多看了看郑乐乐，硬着头皮点头。

“老板，”郑乐乐还想求情，被林彦俊的眼神挡了回去，“老板，这件事我也有责任，如果你想辞退我的话，我也没有意见的。”

程多多知道，这件事郑乐乐也很难办，她举荐的朋友盗用钱款，签阴阳合同从中揽钱，她夹在中间，似乎有些挣扎也实属正常。程多多想，要不是自己偶然发现这位同事在买楼，或许也分辨不出这件事的幕后责任人是谁。如果是自己的话，会怎么做呢？程多多仔细想了一下，如果是自己的话，或许会在知情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林彦俊吧。倒不是多么大义凛然，而是程多多天生有些胆小，这么大的责任，她自己担不了。

似乎在这种情况下，老板辞退她也是正常的选择，但是辞退了之后怎么办呢？执行经纪的职责这么多，说要辞退，调整这个过程也要一段时间吧，程多多出离地想了一会，听到了林彦俊的回答。

“辞退你是不必，”林彦俊语气有些生疏，眼神也比平时更疏离，“但我想提醒你的是，你替她掩饰，甚至打算转移这件事的重点到尤长靖身上，去给她争取时间，这件事，是我很不满意的，”林彦俊极少用这种语气和工作人员说话，程多多知道，他是真的生气了，“我想也有我的责任，我应该尽早和你们讲清楚我和尤长靖的关系，或许也不会出现这些问题，”林彦俊说得很委婉，但程多多清楚他在说郑乐乐和王晓安的内斗，“如果我们要继续一起工作，我想有些事情我们要很清楚地再讲一次。”

“好。”郑乐乐点点头，她低着头，程多多看不清她的神色，她想郑乐乐一定有很多话要说，但此时此刻，或许她也说不出口。

“要说的话，今晚也说不完，”林彦俊收桌上的东西，程多多立刻跟着收拾，把文件都整理好，“我们如果要继续合作关系，你必须完全站在在我这一边，”林彦俊看着郑乐乐，问她：“你OK吗？”

郑乐乐抬头，对上林彦俊的眼睛，点了点头，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你们先回家吧，我这边也要回家了。”林彦俊拿起手机看信息，翻了两条之后，笑了一下，“其他的，我们明天再说。”他拍了一下程多多的肩膀，“从明天开始，你就是正式员工了，找乐乐给你讲一下正式员工的一些章程。”林彦俊戴好帽子，先行离开。

程多多看着他的背影，又一次感慨，林彦俊这个人实在是有些难以看透，根本无法把控。他平时确实温和，懒洋洋的，似乎对很多琐碎事情毫不上心，但在某一些时刻，又格外敏锐，不自觉地会给人一种十分游刃有余的气场。程多多找不到最合适的词去形容他，生涩又老练的人，要怎么形容呢？

“我那天和你说的事情，你和他聊过了吗？”王晓安见尤长靖老神在在，甚至还有点开心的样子，不自觉地操心。

“安姐，”尤长靖发信息，正在和林彦俊聊天，神情专注地看了一会，突然笑着弯起嘴角来，“家事我还是可以处理好的，你就不要担心这么多啦，“他说得软绵绵，挡人的功夫一流，“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够你操心啦，你要多多休息。”

“其他的倒是还好，但是他身边有些人，你确实要小心一点。”王晓安犹豫着，继续说：“比如说……”

“安姐，”尤长靖打断她，“我和林彦俊是一家人，我当然也会想要工作人员都像一家人，但是我知道这其实做不太到的，也不能勉强你们，但是大家尽量地公开友善地做事情，就可以了。”尤长靖看着王晓安，“我们合作了这么久，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了，我希望我们的合作关系可以很好很长久地保持下去。”尤长靖擅长用软刀子挡人，这句话的语气让王晓安一梗，尤长靖笑眯眯看着她，似乎也看穿了她许多事情。

尤长靖下车之后，王晓安看着他的背影，陡然间觉得，事情似乎从此都变得不太一样了。

林彦俊陪着尤长靖过了一个私人的生日聚会，两人没有切蛋糕，林彦俊从生鲜超市买到了进口的价格高昂的草莓，和尤长靖分着一个一个吃，两人一个叠一个地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，数对面楼的灯光。

“林彦俊，”尤长靖吃掉最后一个草莓，坐在林彦俊的腿上向后靠，林彦俊抱住尤长靖，下巴搁在他肩上，“我想了一下，我们是结了婚的，好像和恋爱是应该有些不一样，我觉得我好像在这个方面做得不是很好。”

“都过去了。”林彦俊打断他，轻声说。

“不一样，”尤长靖转过头，和林彦俊面对面，“是过去了，也要聊的。”尤长靖执拗起来，林彦俊安静地听：“我知道，你觉得好像事情过去了，就不用讲了，但我觉得我还是欠你一个道歉，我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去讲离婚，这是真的很严肃的一件事和决定，不应该是那么草率地就去做的。”

“我不怪你，”林彦俊说话的时候，尤长靖的肩膀也跟着一起震动，这样的感觉好痒，尤长靖在林彦俊腿上轻轻地动了动，“一开始我是怪过的，但现在不怪你了，”林彦俊嘴唇贴着尤长靖的肩膀，边轻轻地隔着衣服咬他，边说：“我后来想清楚了，你会这样说，是因为当时的你觉得，这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，所以我不怪你。”林彦俊抬头，和尤长靖对视，他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当夜的星光：“我只是会觉得很遗憾，当时的我们好像把彼此逼到了必须要去这么做的程度。”

尤长靖心里软软的，他整个人被烘烤着融化了，他抵着林彦俊的嘴唇亲吻他，尤长靖被林彦俊抱在怀里，形成了微妙的身高差，尤长靖低着头，认真地亲吻他，一点一点舔舐他的嘴唇。吻得再难舍难分，也要短暂分开，尤长靖在喘息间和林彦俊说：“我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和你说，你听到了之后不许告诉别人。”

“好，”林彦俊轻轻吻他，“我也要和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尤长靖抱住他脖子，手指在林彦俊脖颈后方揉捏，“账户的事情吗？”

“恩，”林彦俊半闭着眼睛，轻声说：“人生真是一件力不从心的事情。”

“是啊，”尤长靖若有所思，虽然林彦俊还没和他说细节，但尤长靖似乎也感知到了林彦俊要说的话，“等一段时间，会好起来。我今天也在想，或许找到一个和自己完全立场一致的合作伙伴也是很难的一件事，我们都要去等，去调整，去交流。”

“恩，”林彦俊亲吻他，低声说：“我们都要再等一段时间。”在多变的感情，和纠缠的人生里，林彦俊和尤长靖还要再学习一些东西，林彦俊亲吻着尤长靖的时候想，他们的婚姻或许还会有一些起伏，或许他们还会在重复的循环中再走几遍，才能真切地，勇敢地，坚定地站在彼此身边，守护对方许久。

15.

程多多偶尔也会想起五年前，她第一次见到林彦俊那一天，但那一天似乎已经很久远了，好多事情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但是，程多多叩响房门，听见屋里传来的脚步声的时候想：好像也有许多事情没有变。好在生活不惧怕重复，唯行走的循环中能生出永存的变化。

“早上好。”开门的人冲她笑，柔软的语调尾音上扬。

“唔，尤老师早。”程多多从平板电脑上抬起眼，看了尤长靖一眼，笑着和他问好。

“怎么是你来了？小顾呢？”尤长靖看向她背后，程多多耸耸肩，小顾是林彦俊最近找到的助理，什么都好，就是身体弱，今早给她打电话带着哭腔说自己在医院吊水，程多多不解，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怎么身体这么差。

“病了，”程多多皱眉，把平板收起来，“老板呢？还在睡吗？”

“他刚起，在洗漱，”尤长靖开了门，程多多走进来，“小顾病得严重吗？”

“还好，”程多多有点焦躁，看了看表，“我们接下来有三个采访，还有一个剧本研讨会，我先去安排妆发，老板准备好了我再上来。”程多多抬脚要走，尤长靖的话留住了她。

“你小心他和你发脾气，”尤长靖捂着嘴偷笑，“乐乐以前就喜欢给他排采访，现在她不在这边了，换成你，你也喜欢给他排采访。”

“出镜率还是要保证的，”程多多叹气，“剧一年只演一部，电影一年就拍一部，专辑两年才一张，采访再不去，天王也要饿死。”程多多说话间，林彦俊从洗手间出来了，瞪了她一眼，“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老板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您给我一点空间发挥也好，多少考虑一下采访。”也不怪林彦俊不喜欢参加活动和采访，不断重复又冗长的采访的确有些无聊，但这都是生活的一部分，躲不掉的。

“知道，”林彦俊打了个呵欠，“这就去。”他看到了偷笑的尤长靖，气不过，伸手在尤长靖脸上戳了一下，“你也有采访好吧，还有两个综艺在等你，你不比我清闲。”

“起码我今天比较清闲，”尤长靖得意地抖肩，躲过林彦俊的手，“你快去上班，等下迟到了不好。”尤长靖冲林彦俊吐吐舌头，程多多看到这样就明白，他们上一次吵架也成功和好了。

“你说的纽约的那家餐厅，美国独立日放假，那天不开门，”林彦俊在门口穿鞋子，“我们不然五号再去吃。”

“那纪念日那天做什么？”尤长靖似乎是要睡回笼觉的样子，揉了揉眼睛，“六周年还是要好好庆祝一下的。”

“六旗独立日不放假，你们可以去坐过山车。”程多多一边看着平板电脑上的东西，一边提意见，“独立日的时候六旗还有烟花，离纽约最近的那一个还可以买票，要我帮你们买吗？”

“好啊！”尤长靖十分兴奋，举高了手大声表示同意，“我让琳姐跟巡演团队协调一下，我们独立日那天去六旗好了。”

林彦俊看了一眼程多多，不满地皱眉，“会不会人太多？”

“可以买VIP陪团的，”程多多看了林彦俊一眼，小声说：“他们有高空弹跳那个项目的。”

林彦俊不再表示其他的反对意见，站在门口整理衣服。

“啊，好啊，林彦俊你答应过我的，”尤长靖拍掌，兴冲冲地找他经纪人聊时间去了，“高空弹跳太招摇。”不自觉地哼起歌来，尤长靖心情颇好的样子。

“你往哪走？”林彦俊拎着程多多的衣领，把她拉住，“这边。”程多多抬头，发觉自己走反了方向，讪笑着赶紧换方向，“太久没来这边，怎么出去都不知道了是不是？”

“我现在不做你助理，就不太分得清你家怎么走，”程多多在电梯指示牌上找了半天，才找到停车场的正确楼层，“七号你下飞机，就要进组了，在美国不要太放飞自己。”程多多提醒他，“而且美国那边虽然记者少，也很难说会不会有人认出你们来，做事也小心一点。”

“我知道啦，”林彦俊蹙眉，“你老公不会觉得你太唠叨吗？”

“他习惯了。”程多多发动车子，开出住宅区，清晨刚刚结束一场细雨，天空的雨雾被阳光晒出一道浮桥，“诶老板，彩虹诶。”程多多提醒林彦俊，林彦俊抬头，从车窗里探着看，点了点头。他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片，盯着手机看了一会之后，笑了。

“专心开车。”林彦俊说，目光放在彩虹上，专注而温柔。

他们约好过每一个风雨，看每一场彩虹，这一场也一样。

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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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验品写完了，希望不是炸了实验室的作品。写完这篇的时候，我脑子也有点蒙，时间太赶了，但我好歹是把它写完了。

到目前为止，《完结序曲》里面收录的所有文章都和大家见面了，收入本的版本都有些细微修改，总体差距不大，谢谢大家支持啦。